——1939年夏
学生们放假了,乔太太带着儿子,还有小满来到白丽梅家。不过乔太太不准备住在白丽梅家里,她在离白丽梅家最近的酒店订了一个套间。
乔太太笑着对白丽梅解释:“我家老爷说他可能会在这段时间到洛阳。所以我只能在西安住几天就得回去,不能像咱倆原来计划的那样了。”
原来的计划是乔太太带着孩子在西安过暑假。
白丽梅有些遗憾,但还是笑着祝贺乔太太夫妻能有机会团聚。但她眼神里的期盼,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乔太太——她太想知道自己丈夫的消息了。而乔太太看着白丽梅那双会说话的眼睛,潋滟眼波里欲语还休的殷殷期盼,也不忍再逗她,就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个严实的牛皮纸信封,拆开信封,取出一个微微泛黄、都有些揉搓出皱褶的普通信封。
她笑着把信封递给白丽梅说:“喏,你家罗参谋托人送回来的信。我怕有失托付就没敢走邮递。”
白丽梅激动万分,抖着手接过轻薄到感觉不出份量却重于泰山的小小信封,轻轻抚摸信封一角的那支斜梅,眼泪“啪嗒”、“啪嗒”地跌落下来。
她抽出手帕擦眼泪,甚是不好意思地说:“看我,让你笑话了。慧兰。”
小人儿有些吃惊母亲的流泪,“啊、啊”地叫着,在奶娘的怀里往白丽梅这边挣。奶娘把孩子抱牢实,对白丽梅说:“姑娘,快拆开看看姑爷说了什么。”
“嗯。”白丽梅拿着信封进屋找来了裁纸刀。可她拿着裁纸刀回到厅里,好半天没能用裁纸刀对准信封封口边缘,拆开这一封来之不易的信件。
乔太太拉了奶娘一把,朝孩子拍拍手。她的意思是自己抱孩子,让奶娘帮着白丽梅拆信。却不想奶娘起身抱着孩子往外走。边走边说:“屋子里太热,我带孩子去院子里透透气,先凉快一会儿。”
外面艳阳当头。
乔太太见白丽梅抖着手,总算是找准了信封的封口处,便笑着跟奶娘去院子里,问一些有关孩子的日常。
……
俩人在院子里站了有小一刻,孩子热得不耐烦了,才抱着孩子回来。奶娘看白丽梅哭得不像样子,便把孩子递给乔太太抱着,自己去端水给白丽梅擦脸。
“姑娘,姑爷可好?”奶娘很担心地问。
“好!都好!他在盟友那边做教员,教一些粗浅的数学、物理等。”白丽梅不瞒乔太太和奶娘。
如此,奶娘就放下心了。
等奶娘端水离开,乔太太略不好意思地说:“丽梅,我家振山也没想到罗参谋会不跟着他返回部队。”
白丽梅这一时间虽心思纷乱,却也厘清了何阎王为何把自己丈夫留在盟友那边的意图和厉害。她接过孩子自己抱着,摩挲着孩子的后背说:“慧兰,介亭能留得一条命在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嗯——如果你家老爷回来,你帮我问问他,我能不能带孩子过去找他。这孩子从出生还没见过父亲的面呢。”
乔太太点点头,态度坚决地应承道:“丽梅,我会给你问这件事儿的,你放心。不过那边非常艰苦。”她凑近白丽梅说:“我听振山转述,那边所有的东西都是按人头配给。如果你带孩子过去,你俩去教书,可挣不出来奶娘的。再则几个月吃不到一回肉,他这么大点儿,你真要过去?”
白丽梅看着怀里的孩子立即犹豫起来。孩子的吃食要跟不上,那岂不是把孩子的半条命交出去了?